原文:
王裒(póu),字伟元,城阳营陵人也。祖脩有名魏世。父仪高亮雅直,为文帝司马。东关之役帝问于众日:“近日之事,谁任其咎?”仪对日:“责在元帅。”帝怒日:“司马欲委罪于孤邪!”遂引出斩之。
裒
少立操尚行己以礼,身长八尺四寸,容貌绝异,音声清亮,辞气雅正,博学多能。痛父非命未尝西向而坐,示不臣朝廷也。于是隐居教授,三征七辟皆不就。庐
于墓侧旦夕常至墓所拜跪,攀柏悲号,涕泪著树,树为之枯。母性畏雷母没,每雷,轨到墓曰:“裒在此。”及读《诗》至“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未尝不三
复流涕门人受业者并废《蓼莪》之篇。
家贫躬耕,计口而田,度身而蚕。或有助之者不听。诸生密为刈麦,裒遂弃之。知旧有致
遗者皆不受。门人为本县所役,告裒求属令。裒曰:“卿学不足以庇身,吾德薄不足以荫卿,属之何益!且吾不执笔己四十年矣。”乃步担干饭,儿负盐豉,草
屩,送所役生到县,门徒随从者千余人。安丘令以为诣己,整衣出迎之。裒乃下道至土牛旁,磬折而立,云:“门生为县所役,故来送别。”因执手涕泣而去。令即
放之一县以为耻。
乡人管彦少有才而未知名裒独以为必当自达拔而友之男女各始生便共许为婚。彦后为西夷校尉,卒而葬于洛阳,裒
后更嫁其女。彦弟馥问裒裒曰:“吾薄志毕愿山薮,昔嫁姊妹皆远,吉凶断绝,每以此自誓。今贤兄子葬父于洛阳,此则京邑之人也,岂吾结好之本意哉!”馥
曰:“嫂,齐人也,当还临淄。”裒曰:“安有葬父河南而随母还齐!用意如此,何婚之有!”
北海邴春少立志操,寒苦自居,负笈游学,乡邑佥以为邴原复出。裒以春性险狭慕名,终必不成。其后春果无行,学业不终,有识以此归之。裒常以为人之所行期于当归善道,何必以所能而责人所不能。
及洛京倾覆寇盗蜂起,亲族悉欲移渡江东,裒恋坟垄不去。贼大盛方行,犹思慕不能进,遂为贼所害。
译文:
王
裒(póu)字伟元,是城阳营陵人,他的祖父王脩,在魏国时就是个名士,父亲王仪,有高风亮节,文雅正直,做文帝的司马。东关战役时文帝向众人说:“最
近的事情谁应该承担罪责。”王仪回答说:“罪责在元帅身上。”文帝大怒说:“司马想把罪过加在我身上吗?”于是让人把他拉出去斩首。
王
哀从小就具备良好的道德操行,按礼节行事,身高八尺四寸,容貌与众不同,说话声音清脆响亮,气质谈吐文雅刚正,博学多才能。痛恨父亲被杀,从不面向西面坐
卧,以显示自己决不做朝廷巨子的决心。于是隐居起来教授学业,朝廷多次征召他做官,都不去任职。在父亲墓旁建草庐而居,从早到晚经常到墓前跪拜,攀上柏树
上悲声哀号泪水洒落在树上,树也为之干枯。母亲怕听雷声,母亲死后,每次打雷时,王哀就到母亲的墓前说:“我在此。”读《诗经》时读到“哀哀父母,生我
够劳”时,总是多次痛哭流涕,他的学生怕触及老师的思亲之情,干脆不读《蓼莪》一诗。
家贫亲身耕种,根据人。来耕田度量身材大小来
养蚕也不听任别人对他的帮助,他的学生偷着为他割麦。王裒就放弃了这方面的耕作。老朋友中有来送礼物的,他都为接受。学生中有人被县里役使,就告诉老师
王裒委托他向县令求情,王裒说:“你求得的学问不是用来庇护自己的。我的德望轻微.还不够用来庇护你,向县令求情没有什么用处!况且我不动笔已经有四十多
年了。”于是担着干饭,让儿子背着盐巴、豆豉和草鞋,送那个被役使的学生到县里,跟随他的学生门徒有千余人。安丘县令以为是来拜访自己。就整好衣服来迎候
他。王裒就走到趋土牢旁的道上,站在一块断裂的坚石上.说:“学生被县里役使,专门来为他送别。”于是握着学生的手哭着告别离去。县令就放了他,全县都为
这事感到羞耻。
同乡人管晏少有才能却不被人知,唯独王裒认为他必定会名声显达起来。在众人中择他为友,正值两人的儿女刚出生.于是共同
约定结为儿女亲家。管彦后来做西夷校尉,死后葬在洛阳,王裒后来又将女儿改嫁。管彦的弟弟管馥问王裒为什么这么做,王裒说:“我微薄的志向都寄托在偏远山
野中过去姐妹都远嫁.吉凶消息都听不到,我常发誓坚持按这种方式来嫁女。现在你的侄子把他父亲葬在洛阳。这说明他是属于京都人呀,哪里符合我当初和他结
亲的本意呀!”管馥说:“我的嫂子,是齐地人.应当回到临淄去。”馥说:“哪里有把父亲葬在河南.却跟母亲回到齐国的道理!如此行事,我家与他家还能有什
么婚姻关系!”
北海的邴春年少就很有志向节操,安于贫寒的生活窘境,背着书籍到处求学,乡里的人都以为他是汉末学者邴原的再生。王裒认
为邴春性格狭隘贪慕虚名。最终定会一事无成。后果然邴春品行不端,学业不成。自此人都认为邴春是有识之人。王足常主张人的品行只要回归善良的本性即可,何
必用自己能做到的责求别人做不到的呢。
等到京城洛阳倾覆,贼寇强盗蜂拥而起时,亲族都想移渡到江东,王裒却极恋祖父的坟茔而不离开,等到贼人越来越多想要走时,还在留恋不舍导致没及时前行,于是被贼人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