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第一关
“两京锁钥无双地,万里长城第一关”。
山海关故称榆关,据说是秦时蒙括北防匈奴,“植榆为塞”,所以边塞多榆木,榆关之名便得于此。明代曹代萧有诗曰:
榆关十月马毛僵,手挽雕弓射白狼。
一阵雪花飘玉屑,西风犹趁马蹄忙。
描述了山海关秋末冬初的景象。但古榆关并不完全就是后来的山海关。古榆关在今抚宁附近,四周土地空旷,无险可据,明初徐达北伐残元势力,率军来到此处,见其东八十里处“枕山襟海,实辽蓟咽喉”,非常险要,便把关城移到那里,成为万里长城东段的一个重要关口,由于它倚山临海,所以人们新称它为山海关。
山海关确实是军事上的战略要塞,用明朝人的话说:“山海关外控辽阳,内护畿辅,防扼海泊倭番,验放高丽,女真进贡诸夷,盖东北重镇。譬人之身京师则腹心也,蓟镇责有背也,辽阳则臂指也,山海关则节窍?却是最紧要者也。”因此明朝统治者对其防务十分重视,关城东北,墩台守望,鳞次栉比;柳栅沙沟,纵横路旁。特别是关城修得十分坚固,呈四方形,周围八里多,墙高数丈。且四门之上皆有城楼,透过箭窗,北望长城,蜿蜒曲折,十分雄伟;东观大海,可见巨浪“摇落千层花喷雪,怒号万里势奔雷”,极为壮观。明朝后期努尔哈赤起兵反明,辽东吃紧,几次大军出征皆由此通过,“兵役繁兴,商贾辐凑,五方杂处”,仿佛成了一个都会。对于这样一个重要冲塞得地理意义,清统治者是不会不清楚的。
早在天聪年间,皇太极降朝鲜,抚蒙古,免除了后顾之忧,又打下了大凌河,准备进一步围困松锦。特别是天聪三年皇太极亲率大军破边墙进围北京,大举攻明便已在日程之上。这时便有许多议官建议攻打山海关,取得进一步向关内攻打的通道。天聪六年张弘谟就曾建议“直抵关门,再遣精骑由口外趁虚闯入,内外夹攻山海关,则关外各城可传檄定,东西道通”。宁万我更请“急图山海”,认为“宁锦八成,攻取为难;山海一区,图谋较易”,取得山海,可内外夹攻锦州等关外城池,又可进窥畿辅、北京,实在是一举两得之策。更有马光远告诫:“……越山海而不攻……是明损声势,暗失机会”。在这种情况下,决策人皇太极却偏偏不采纳这些建议。有人精辟地分析说,这一是因为皇太极当时迫切希望议和,影响了他对进取策略的认真思考;二是因为诸王贝勒劫掠财物的故习不改,并不重视攻城战守;三是皇太极对汉官仍心存疑忌,如此之多的汉官倡议攻取山海关,是否别有用心,也促使皇太极心理上的提防和疑虑;四是因为攻坚不易,代价太大;五,也是最根本的一条,是皇太极害怕在满族发展不够充分之时入据山海,会即刻被汉族同化。
实际上皇太极未敢在天聪年间攻取山海关,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明军十分重视山海关这个京师的门户,因此在关前关上层层设防,并不易攻取。明朝统帅熊廷弼、孙承宗、袁崇焕等之所以反对王在晋、高第等人放弃辽西、退守山海的意见,就是要在山海关外层层布防――大凌河、小凌河,宁远、锦州、松山、杏山,乃至中前所、中后所、前屯卫,即所谓“守关当于关外守之”,使皇太极攻取山海关等于攻取十数个坚城,所耗代价并非可与仅攻占一个山海关城可比。因此天聪三年、八年,崇德元年、三年、七年等几次入关,都绕道西行,或从蒙古科尔沁草原进入喜峰口,或入山西趋宣大,或由延庆入居庸关,或由墙子岭毁边墙而入,全不考虑山海关。而天聪三年袁崇焕回援京师,正是自山海关调集各部扼守,自己抢居蓟州;崇德元年阿济格出边攻明,皇太极又另派多尔衮、多铎等人率劲旅往山海关进发,牵制彼处的明军,说明山海关的防守力量还是比较强的。正如后来皇太极所认为的那样,“大军屡入塞,不得明尺寸地,皆由山海关阻隔,而欲取关,非先取关外四城不可”。结果崇德六年到七年,清军连克锦州、松山、杏山、塔山,开始打开通往山海关的通路。于是崇德七年(1642年)九月,李国翰、佟图赖、祖泽润、祖可法、张存仁等一起请求皇太极“直取北京,控断山海”,以成大业,而皇太极则坚持认为“北京如大树,不先削其两旁,何能倾仆。朕今不取关外四城,岂能克山海关?”他这种充分认识到自己的实力,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消灭敌人有生力量,而决不急躁冒进的战略思想使及其难得的,从实践上看,也是非常正确的。
到顺治元年三月中旬,由于吴三桂奉诏尽撤辽民入关,关外宁远诸城便为清军不战而得,清军且乘胜追至山海关下,“屯扎懊恼岭下,不攻关,亦不去”,等待多尔衮的命令。按照皇太极生前的想法,这时攻打山海关可谓时机成熟,但他无法料及的是,形势有了突然变化,农民军已攻占了北京,甚至山海关也已为农民军所有。那么多尔衮这次全力攻明是否可以攻取这个军事重镇,然后进逼畿辅,抑或仍旧走老路,绕道而西,“毁边墙而入”?
二、吴三桂降清(上)
吴三桂降而复叛于农民军,重据山海关后,自己已处于腹背受敌的窘境。既然与农民军不共戴天,就势必求助于关外清军。且不说吴三桂与清朝统治者有着阶级性质上的一致,其亲属同僚大都在为清朝服务这一点,也对他降清极为有利。特别是吴三桂打出为恢复明朝而战、替先帝复仇的旗号要求清军入援,不仅对降清的他心理上是个安慰,在号召汉族地主阶级方面也会顺利得多。于是吴三桂立即派人召集山海关的士绅大户,紧急商议如何对付非常可能出现的农民军大军平叛的情况。正像这些士绅之一的余一元诗中所记述的:“一朝忽下令,南郊大阅兵。飞骑唤吾伎偕来共参评”。但是由于山海关城小人多,很多居民商贾又因战乱而迁移,因此吴军的供给已成问题。“仓库净如洗,室家奔匿多。关辽五万众庚呼如何!”但事情紧急,只有强向百姓绅商征饷,所谓“捐输兼敛科”,然后把全体军民全部武装起来,准备对付农民军的讨伐。随即他们又一同定计,一方面派人出关向清军求援,一方面又派人西去,向农民军诈降,以争取时间,等待清军来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