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真宗的软弱性格在“澶州之盟”一篇中已经充分展现,这多少也可以说明为什么他会在晚年受制于皇后刘氏。历史上的刘皇后颇富传奇色彩,她原是个花鼓女,偶然的机会当上了皇后,此后的一生与宋朝的政治紧密相连,甚至对北宋政局产生了重要影响。
刘氏本名刘娥,太原人。父亲刘通曾任虎捷都指挥使、嘉州刺史,跟随宋太祖赵匡胤征伐太原时死于半途,刘家自此衰落,流落到蜀地。刘娥还是婴孩时,母亲一病而亡。开始还有外祖父家可以依靠,但外祖父家门庭衰弱、人丁稀少,朝暮也得为饮食发愁,刘娥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个拖累。因为无依无靠,刘娥有好几次都想要悬梁自尽,离开这个苦难的人生。少年贫寒的滋味,使这个本来天真明媚的少女比寻常女子多了更多的欲望和心机。
有一天刘娥无意中站在门前。刚好一个相士走过,看见了刘娥,便一直呆望着她,从上至下看个不停。刘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问相士说:“你不走路,光看我干什么?”相士说:“我并非心存歹意,只因你的品貌大贵。我一生相人甚多,今天遇见你这相貌,还是第一次。”刘娥疑心相士存心说这样的谎话,不过是为了骗几个相金,便说:“我是贫寒之人,没有相金给你,你就不要讲谎话骗人了。”相士说:“我并不要你的相金,请将手伸出与我一看,就可断定。”刘娥正是穷极无聊的时候,心想:既然不要相金,给他看下也无妨,于是将一双纤纤玉手伸了出来。相士仔细看过后,连连说:“后妃之相,后妃之相。”
刘娥听了也没太当回事,心想自己贫困到这般田地,又处在僻陋的乡间,哪里来的后妃呢?但人处在困境的时候,是需要精神支柱的。刘娥身为女子,不可能有男子那种靠苦读争取功名的理想,于是便将相士的话作为宽解自己的法宝,此后虽然多次山穷水尽,无路可走,但她也没有再生过自尽的念头。
豆蔻年华的刘娥出落得娇小玲珑,纤茖秀媚。她性情聪明机警,学会了一种久已失传的古乐——鼗(音tao,同淘)鼓。鼗鼓是一种两旁缀灵活小耳的小鼓,有柄,执柄摇动时,两耳双面击鼓作响,俗称“拨浪鼓”。鼗鼓本来只是寻常之物,敲打起来没什么可听的曲调,但刘娥天资聪颖,能将鼗鼓按她自己的意思变化运用,加上出众的容貌和生动的说唱,使旁人往往不知不觉地陶醉于她的鼗鼓表演。
刘娥十几岁时,被外祖父家嫁给银匠龚美为妻。后来的正史只说龚美是刘娥的邻居,二人以兄妹相称,其实是为了掩盖刘娥早已经嫁过人的事实。龚美打算到京师去做生意。刘娥也想跟随丈夫去京师见见世面。龚美是因为贫穷得过不下去了才想去京师谋生,担心带上刘娥是个拖累,因此不肯答应。刘娥猜到龚美的小心思,笑着说:“不用忧虑盘缠,我有随身本领,到处都可以吃饭,决不会拖累你。”话说到这份上,龚美也没法推辞,只好答应了。于是夫妻二人一起上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趟京师之行直接改变了这对贫贱夫妻的人生。
刘娥一路靠打鼗鼓赚钱。旁人见她艳若桃花,珠喉婉转,花鼓又打得高下疾徐,极有节奏,因此钱给得格外多。就连丈夫龚美在一旁也看了眼红,于是制作了一面小小的铜锣,与刘娥的鼗鼓配合,居然成了男女合演的花鼓戏。花鼓戏在当时是个新鲜花样儿,二人一路逢州过县,轰动了不少地方,刘娥因此还小有积蓄。
晚清的国门虽然被人打开了,西器、西俗和西学渐次东来,但中国人对于西方现代政治意义上的选举(vote),在很长时间内都不能理解,任凭先进人士怎样启蒙,大家就是不开窍。在所有能识字做文的国人眼里,选举是考试,不是投票,得选与否,一看自己的发挥,二看考官的眼力,跟其他人没有关系。所以尽管先进人士一个劲地说西方选举政治的好话,而且搞选举的西人一个劲地打我们,但是国人还是在一个劲地操练自家的科举,甚至当西方人打进来的时候,还幻想人家也跟我们一样,开科取士(曾经传八国联军的统帅瓦德西干过这事)。
不过近代以来的世界,毕竟是西方的世界,体系、规则、座次都得由人家来定,然后把你拖进来按到某个位置上。被拖的民族或早或迟,都得接受人家的规矩,包括名词概念。中国人的学习能力和识时务的能力都不差,只因为国家太大,资格太老,架子放不下来,耽误了太多的功夫,好在中国人毕竟聪明,当我们被西方的好学生日本人教训了一顿之后,终于肯放下架子学习了。
上海是晚清中国新鲜事的集散地,各地的中国人,都跑到这里来见识洋人洋事,吃西餐,坐四轮马车,而住在上海的人,也什么事都敢做,玩回力球,做买办,讲一口洋泾浜英语,甚至投票选举,也敢一试。
不过上海人最早的投票不是选政治领导人,而是选美女。19世纪末的上海,是个繁荣娼盛的年代,从街头的流莺,到书寓的校书,莺莺燕燕,成千累万。妓女多文人也就多。那是个文气未消的时代,即使是青楼,也要讲究一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于是肉竹发,小报出,花酒来。甲午战后文人学士,家愁国恨,无处排遣,有关醇酒妇人的行动,格外活跃,于是有人发起为妓女评花榜活动。
花榜模仿科举考试,分色艺两项,给妓女打分,分为一甲、二甲、三甲,只是妓女们用不着动笔,也不需交卷。能进入三鼎甲的美女,自然是行中最红的人,至少有人乐意捧场。这种活动相当古老,据说17世纪就有,当时怎么搞的,不太清楚,但此时的花榜,却采用投票选举的形式,由报纸来主办,其中最著名的要算是李伯元的《游戏报》的花榜评选。这位《官场现形记》的作者,笔下生花,骂官骂得畅快,办报点子也多,《游戏报》的花榜评选,自1897年夏开始,每年评选四次,以当年的首次选举最受关注,报纸的销路为之大增。花榜选举的票,当时叫“荐书”,一份荐书算一票,以票多为胜,得票相同则参照舆论定上下。一甲三名二甲三十名,其余有票的都放在三甲。所有参赛的妓女,无论一、二、三甲,都在报上列出。第一次选举虽然是仅仅事涉花界名花,但依然看的人多,投票者稀,状元仅得九票,榜眼和探花,各得七票。不过参与者中至少有一个是外国人,美国人雅脱,他发信抗议,说是丑的排前面了,美的落了后,要求更正。显然如果此信属实的话,只表明了西方人对中国美女的感觉跟中国人自己是不一样的,按“民主原则”,名次是不可更改的。
花榜高第虽然一不能做官,二没有奖品,但所得到的好处也是明显的。发榜之时报上在每个人的名字后面,都注明了住所,而且开列了些赞词,据说这些赞词都来自于荐书,名次越是靠前,赞词就越长。赞词的话有长短,可肉麻程度却差不多,比人则非西施即王嫱,喻物则非花即月,什么“清若白梅”,什么“与月争妍”,连最后两名,也是“身材俏丽”和“琪树琼花”(从后来流传下来当时的照片看,这些当年被吹成羞花闭月的美人,大多面容平板,目光呆滞,以今日之眼光观之,一点都不美)。发榜之后不仅榜上有名,尤其是名次靠前的名花们以后生意兴隆,收入骤增,就连写荐书的秀才们,也因其文辞的艳丽,因此多了些在报上露脸的机会,可以多收点润笔。当然得到好处最多的是发起活动的报纸,销路增,广告来,评一次花榜,怎么也吃上几个月。事实上随着花榜的评选,相关的各行各业都得到了拉动。当时中国的照相业刚刚起步,正是由于花榜后来上了妓女的玉照,最终吊起了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的胃口,得以蒸蒸日上。而妓女的服装,由于报上的宣传,而被广大的良家妇女所效法,因而服装裁剪业也发达起来。报刊也因为美女的玉照一天天多起来,由妓女而女学生而名媛闺秀,日益兴旺发达,迎来了中国传媒业的第一个春天。其他被拉动的产业,估计还会有,篇幅有限,就不一一列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