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两个不同的人。“吕晦”与“吕诲”宋史两见,当为一人,据本传,则写作吕诲,字献可,就是英宗时在“濮议”中大肆攻击欧阳修,又在王安石初任参知政事时罗列十大罪状的那位,时任御史中丞,后以此被贬知邓州,熙宁四年卒。
吕晦叔即吕公著,字晦叔。初与王安石友好,两人并与司马光,韩维并称“嘉佑四友”。后不赞同王安石新法,出知颖州。元丰中任翰林学士,知枢密院。元佑初与司马光同为宰相,并在司马光死后继续主持更化,元佑四年卒。二人宋史均有传,见下:
列传第八十
吕诲字献可,开封人。祖端相太宗、真宗。诲性纯厚家居力学,不妄与人交。进士登第由屯田员外郎为殿中侍御史。时廷臣多上章讦人罪,诲言:“台谏官许风闻言事,盖欲广采纳以补阙政。苟非职分是为侵官。今乃诋斥平生,暴扬暧昧,刻薄之态浸以成风,请下诏惩革。”枢密副使程戡结贵幸,致位政地,诲疏其过,以宣徽使判延州。复上言:“戡以非才罢,不宜更委边任;宣徽使地高位重,非戡所当得也。”兖国公主薄其夫,夜开禁门入诉。诲请并劾阍吏,且治主第宦者罪,悉逐之。御药供奉官四人遥领团练使,御前忠佐当汰复留,诲劾枢密使宋庠阴求援助,徇私紊法。诏罢庠而用陈升之为副使,诲又论之。升之既去诲亦出知江州,时嘉佑六年也。
上疏请蚤建皇嗣,曰:“窃闻中外臣僚,以圣嗣未立,屡有密疏请择宗人。唯陛下思忠言,奋独断,以遏未然之乱。又闻太史奏彗躔心宿,请备西北。按《天文志》,心为天王正位,前星为太子,直则失势,明则见祥。今既直且暗而妖彗乘之,臣恐咎证不独在西北也。自夏及秋雨淫地震,阴盛之沴,固有冥符。近者宗室之中,讹言事露,流传四方,人心骇惑,窥觎之志,可不防其渐哉!愿为社稷宗庙计,审择亲贤,稽合天意,宸谋已定,当使天下共知。万一有奸臣附会其间,阳为忠实,以缓上心,此为患最大,不可不察也。”仁宗以诲章付中书韩琦,由此定议。
召为侍御史改同知谏院。英宗不豫诲请皇太后日命大臣一员,与淮阳王视进药饵。都知任守忠用事久,帝之立非守忠意,数间谍东朝,播为恶言,内外汹惧。诲上两宫书开陈大义,词旨深切,多人所难言者。帝疾小愈屡言乞亲万几。太后归政诲言于帝曰:“后辅佐先帝历年,阅天下事多矣。事之大者宜关白咨访然后行,示弗敢专。”遂论守忠平生罪恶,并其党史昭锡窜之南方。内臣王昭明等为陕西四路钤辖,专主蕃部。诲言:“自唐以来,举兵不利,未有不自监军者。今走马承受官品至卑,一路已不胜其害,况钤辖乎?”卒罢之。
治平二年迁兵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上言:“台谏者,人主之耳目,期补益聪明,以防壅蔽。旧三院御史常有二十员,而后益衰减,盖执政者不欲主上闻中外之阙失。今台阙中丞御吏五员,惟三人在职,封章十上,报闻者八九。谏官二人一他迁,一出使,言路壅塞,未有如今日之甚者。窃为陛下羞之。”帝览奏,即命邵必知谏院。
于是濮议起侍从请称王为皇伯,中书不以为然,诲引义固争。会秋大水诲言:“陛下有过举而灾沴遽作,惟濮王一事失中,此简宗庙之罚也。”郊庙礼毕,复申前议,七上章,不听;乞解台职,亦不听。遂劾宰相韩琦不忠五罪,曰:“昭陵之土未干,遽欲追崇濮王,使陛下厚所生而薄所继,隆小宗而绝大宗。言者论辨累月,琦犹遂非,不为改正,中外愤郁,万口一词。愿黜居外藩以慰士论。”又与御史范纯仁、吕大防共劾欧阳修“首开邪议,以枉道说人主,以近利负先帝,陷陛下于过举”。皆不报。已而诏濮王称亲,诲等知言不用,即上还告敕,居家待罪,且言与辅臣势难两立。帝以问执政修曰:“御史以为理难并立,若臣等有罪,当留御史。”帝犹豫久之,命出御史,既而曰:“不宜责之太重。”乃下迁诲工部员外郎、知蕲州。
神宗立徙晋州,加集贤殿修撰、知河中府。召为盐铁副使,擢天章阁待制,复知谏院,拜御史中丞。初,中旨下京东买金数万两,又令广东市真珠,传云将备宫中十阁用度。诲言:“陛下春秋富盛,然聪明睿知,以天下为心,必不留神于此,愿亟罢之。”
王安石执政时多谓得人。诲言其不通时事,大用之,则非所宜。著作佐郎章辟光上言,岐王颢宜迁居外邸。皇太后怒帝令治其离间之罪。安石谓无罪。诲请下辟光吏,不从,遂上疏劾安石曰:“大奸似忠,大佞似信,安石外示朴野,中藏巧诈,陛下悦其才辨而委任之。安石初无远略,惟务改作立异,罔上欺下,文言饰非,误天下苍生,必斯人也。如久居庙堂必无安静之理。辟光之谋本安石及吕惠卿所导。辟光扬言:‘朝廷若深罪我,我终不置此二人。’故力加营救。愿察于隐伏质之士论,然后知臣言之当否。”帝方注倚安石,还其章。诲求去帝谓曾公亮曰:“若出诲,恐安石不自安。”安石曰:“臣以身许国,陛下处之有义,臣何敢以形迹自嫌,苟为去就。”乃出诲知邓州。苏颂当制公亮谓之曰:“辟光治平四年上书时,安石在金陵,惠卿监杭州酒税,安得而教之?”故制词云:“党小人交谮之言,肆罔上无根之语。”制出,帝以咎颂,以公亮之言告,乃知辟光治平时自言他事,非此也。诲之将有言也,司马光劝止之,诲曰:“安石虽有时名,然好执偏见,轻信奸回,喜人佞己。听其言则美施于用则疏;置诸宰辅,天下必受其祸。且上新嗣位所与朝夕图议者,二三执政而已,苟非其人,将败国事。此乃腹心之疾,救之惟恐不逮,顾可缓耶?”诲既斥,安石益横。光由则服诲之先见,自以为不及也。
明年改知河南,命未下而寝疾矣。旋提举崇福宫,以疾表求致仕曰:“臣本无宿疾,医者用术乖方,妄投汤剂,率任情意,差之指下,祸延四支。一身之微固无足恤,奈九族之托何!”盖以身疾谕朝政也。
诲三居言责皆以弹奏大臣而去,一时推其鲠直。居病困犹旦夕愤叹,以天下事为忧。既革司马光往省之,至则目已瞑。闻光哭蹶但是起,张目强视曰:“天下事尚可为,君实勉之。”光曰:“更有以见属乎?”曰:“无有。”遂卒,年五十八,海内闻者痛惜之。
元佑初吕大防、范纯仁、刘挚表其忠,诏赠通议大夫,以其子由庚为太常寺太祝。
列传第九十五
吕公著字晦叔,幼嗜学,至忘寝食。父夷简器异之,曰:“他日必为公辅。”恩补奉礼郎,登进士第,召试馆职,不就。通判颖州郡守欧阳修与为讲学之友。后修使契丹契丹主问中国学行之士,首以公著对。判吏部南曹仁宗奖其恬退,赐五品服。除崇文院检讨、同判太常寺。寿星观营真宗神御殿,公著言:“先帝已有三种御,而建立不已,殆非祀无丰昵之义。”进知制诰,三辞不拜。改天章阁待制兼侍读。
英宗亲政加龙图阁直学士。方议追崇濮王,或欲称皇伯考,公著曰:“此真宗所以称太祖,岂可施于王。”及下诏称亲,且班讳,又言:“称亲则有二父之嫌,王讳但可避于上前,不应与七庙同讳。”吕诲等坐论濮王去,公著言:“陛下即位以来,纳谏之风未彰,而屡绌言者,何以风示天下?”不听。遂乞补外帝曰:“学士朕所重,其可以去朝廷?”请不已,出知蔡州。
神宗立召为翰林学士、知通进银台司。司马光以论事罢中丞,还经幄。公著封还其命曰:“光以举职赐罢,是为有言责者不得尽其言也。”诏以告直付阁门。公著又言:“制命不由门下,则封驳之职,因臣而废。愿理臣之罪以正纪纲。”帝谕之曰:“所以徙光者,赖其劝学耳,非以言事故也。”公著请不已,竟解银台司。
熙宁初知开封府。时夏秋淫雨京师地震。公著上疏曰:“自昔人君遇灾者,或恐惧以致福,或简诬以致祸。上以至诚待下,则下思尽诚以应之,上下至诚而变异不消者,未之有也。惟君人者去偏听独任之弊,而不主先入之语,则不为邪说所乱。颜渊问为邦孔子以远佞人为戒。盖佞人惟恐不合于君,则其势易亲;正人惟恐不合于义,则其势易疏。惟先格王正厥事,未有事正而世不治者也。”礼官用唐故事,请以五月御大庆殿受朝,因上尊号。公著曰:“陛下方度越汉、唐,追复三代,何必于阴长之日,为非礼之会,受无益之名?”从之。
二年为御史中丞。时王安石方行青苗法,公著极言曰:“自古有为之君,未有失人心而能图治,亦未有能胁之以威、胜之以辩而能得人心者也。昔日之所谓贤者,今皆以此举为非,而生议者一切祗为流俗浮论,岂昔皆贤而今皆不肖乎?”安石怒其深切。帝使举吕惠卿为御史,公著曰:“惠卿固有才,然奸邪不可用。”帝以语安石,安石益怒,诬以恶语,出知颖州。
八年彗星见,诏求直言。公著上疏曰:“陛下临朝愿治,为日已久,而左右前后,莫敢正言。使陛下有欲治之心,而无致治之实,此任事之臣负陛下也。夫士之邪正、贤不肖,既素定矣。今则不然前日所举,以为天下之至贤;而后日逐之,以为天下至不肖。其于人材既反复不常,则于政事亦乖戾不审矣。古之为政初不信于民者有之,若子产治郑,一年而人怨之,三年而人歌之。陛下垂拱仰成,七年于此,然舆人之诵,亦未有异于前日,陛下独不察乎?”
起知河阳召还,提举中太一宫,迁翰林学士承旨,改端明殿学士、知审官院。帝从容与论治道,遂及释、老,公著问曰:“尧、舜知此道乎?”帝曰:“尧、舜岂不知?”公著曰:“尧、舜虽如此,而惟以知人安民为难,所以为尧、舜也。”帝又言唐太宗能以权智御臣下。对曰:“太宗之德,以能屈己从谏尔。”帝善其言。
未几同知枢密院事。有欲复肉刑者,议取死囚试劓、刖,公著曰:“试之不死,则肉刑遂行矣。”乃止。夏人幽其主将大举讨之。公著曰:“问罪之师,当先择帅,苟未得人,不如勿举。”及兵兴,秦、晋民力大困,大臣不敢言,公著数白其害。
元丰五年以疾丐去位,除资政殿学士、定州安抚使。俄永乐城陷帝临朝叹曰:“边民疲弊如此,独吕公著为朕言之耳。”徙扬州,加大学士。将立太子帝谓辅臣,当以吕公著、司马光为师傅。
哲宗即位以侍读还朝。太皇太后遣使迎,问所欲言,公著曰:“先帝本意,以宽省民力为先。而建议者以变法侵民为务,与己异者一切斥去,故日久而弊愈深,法行而民愈困。诚得中正之士,讲求天下利病,协力而为之,宜不难矣。”至则上言曰:“人君初即位,当正始以示天下,修德以安百姓。修德之要莫先于学。学有缉熙于光明,则日新以底至治者,学之力也。谨昧死陈十事,曰畏天、爱民、修身、讲学、任贤、纳谏、薄敛、省刑、去奢、无逸。”又乞备置谏员,以开言路。拜尚书左丞、门下侍郎。
元佑元年拜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三省并建中书独为取旨之地。乃请事于三省者,与执政同进呈,取旨而各行之。又执政官率数日一聚政事堂,事多决于其长,同列莫得预。至是始命日集,遂为定制。与司马光同心辅政,推本先帝之志,凡欲革而未暇与革而未定者,一一举行之。民欢呼鼓舞咸以为便。光薨独当国,除吏皆一时之选。时科举罢词赋,专用王安石经义,且杂以释氏之说。凡士子自一语上,非新义不得用,学者至不诵正经,唯窃安石之书以干进,精熟者转上第,故科举益弊。公著始令禁主司不得出题老、庄书,举子不得以申、韩、佛书为学,经义参用古今诸儒说,毋得专取王氏。复贤良方正科。
右司谏贾易以言事讦直诋大臣,将峻责,公著以为言,止罢知怀州。退谓同列曰:“谏官所论,得失未足言。顾主上春秋方盛,虑异明有进谀说惑乱者,正赖左右争臣耳,不可豫使人主轻厌言者也。”众莫不叹服。
吐蕃首领鬼章青宜结久为洮、河患,闻朝廷弭兵省戍,阴与夏人合谋复取熙、岷。公著白遣军器丞游师雄以便宜谕诸将,不逾月,生致于阙下。
帝宴近臣于资善堂,出所书唐人诗分赐。公著乃集所讲书要语明白、切于治道者,凡百篇进之,以备游意翰墨,为圣学之助。
三年四月恳辞位,拜司空、同平章军国事。宋兴以来宰相以三公平章重事者四人,而公著与父居其二,士艳其荣。诏建第于东府之南,启北扉,以便执政会议。凡三省、枢密院之职,皆得总理。间日一朝因至都堂,其出不以时,盖异礼也。
明年二月薨年七十二。太皇太后见辅臣泣曰:“邦国不幸,司马相公既亡,吕司空复逝。”痛闵久之。帝亦悲感即诣其家临奠,赐金帛万。赠太师、申国公,谥曰正献,御笔碑首曰“纯诚厚德”。
公著自少讲学,即以治心养性为本,平居无疾言遽色,于声利纷华,泊然无所好。暑不挥扇寒不亲火,简重清静,盖天禀然。其识虑深敏量闳而学粹,遇事善决,苟便于国,不以私利害动其心。与人交出于至诚,好德乐善,见士大夫以人物为意者,必问其所知与其所闻,参互考实,以达于上。每议政事博取众善以为善,至所当守,则毅然不回夺。神宗尝言其于人材不欺,如权衡之称物。尤能避远声迹,不以知人自处。
始与王安石善,安石兄事之,安石博辩骋辞,人莫敢与亢,公著独以精识约言服之。安石尝曰:“疵吝每不自胜,一诣长者,即废但是反,所谓使人之意消者,于晦叔见之。”又谓人曰:“晦叔为相,吾辈可以言仕矣。”后安石得志,意其必助己,而数用公议,列其过失,以故交情不终。于讲说尤精语约而理尽。司马光曰:“每闻晦叔讲,便觉己语为烦。”其为名流所敬如此。
绍圣元年章敦为相,以翟思、张商英、周秩居言路,论公著更熙、丰法度,削赠谥,毁所赐碑,再贬建武军节度副使、昌化军司户参军。徽宗立追复太子太保。蔡京擅政复降左光禄大夫,入党籍,寻复银青光禄大夫。绍兴初悉还赠谥。子希哲、希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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