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提尔德:一种植物,岩石,或酒的名字,始于土地且久存于土地的事物之名:天光在它成长时初亮,柠檬的光在它的夏日迸裂。木制的船只航行过这个名字,火蓝的浪围绕着它们:它的字母是河水,奔泻过我焦干的心。啊,暴露于纠缠藤蔓中的名字,彷佛一扇通向秘密隧道的门——通向世界的芬芳。啊,用你炽热的嘴袭击我,或者,用你夜的眼睛讯问我——但让我驶入并且安睡在你的名字上。
苦涩的爱以荆棘为冠的紫罗兰,充满刺人的热情的灌木丛,忧伤之矛,忿怒之花冠,你经由什么途径,你如何征服我的灵魂?你为何如此急速地将你的温柔之火倾泄于我生命冰凉的枝叶上?是谁指引你来路?什么花,什么岩块,什么烟带领你到我居住的地方?那骇人的夜确实颤动着,而后黎明将所有的高脚杯斟满了酒,太阳向天下昭告它的存在;而同时残暴的爱无止歇地缠绕着我,直到它以利剑、以荆棘刺穿我,在我心中开出一条焦灼的路。
你将记得那条奔跃的溪流,在那儿甜甜的香气上扬、颤动,有时候飞来一只鸟,穿著水色和悠然:冬天的衣饰。你将记得那些大地馈赠的礼物:永难忘怀的芳香,金黄的泥土,灌木丛中的野草,疯狂蔓生的树根,利如刀剑的奇妙荆棘。你将记得你采摘过的花束,阴影与寂静之水的花束,彷佛缀满泡沫的石头般的花束。那段时光似乎前所未有,又似乎一向如此:我们去到那无一物守候的地方,却发现一切事物都在那儿守候。
在森林中走失,我折下一根暗黑的细枝,将它发出的细语举向我干渴的唇:那也许是哭泣的雨水,龟裂的钟,或撕碎的心的声音。某种传自远方的东西,听起来深沉而秘密,被大地所覆盖,啊被广大秋天,被树叶半掩、潮湿的阴暗所蒙蔽的呼喊。自作梦的林中醒来,榛树的嫩枝在我舌下歌唱,它飘浮的香味攀爬过我清明的心,彷佛被我遗弃的根突然间又来寻我,那随童年逝去的国度——我停了下来,被漫游的香气所伤。
「随我来吧,」我说——没有人知道我的苦痛在哪儿,或如何悸动,没有人送我康乃馨或船歌,除了爱情划开的伤口。我又说了一次:随我来吧,犹如临终遗言,没有人看到在我口中淌血的月亮,没有人看到那向寂静升起的血液。啊爱人现在我们可以忘掉那多刺的星星了。那就是为什么,当我听到你的声音重说出「随我来吧」,觉得你似乎释放了被囚禁的酒的忧伤,爱,和愤怒,砰砰然自酒窖深处涌起:我的嘴再次尝到火的滋味,血和康乃馨,岩石和烫伤的滋味。
海浪在不安的岩块上碎裂,明亮的光在那儿迸破,绽放出玫瑰,海的圆周缩小成为一束花苞,成为一滴蓝色的盐而落下。噢,绽放于泡沫的木兰花,迷人的过客,它的死亡开花又消逝?周而复始地出现,消失:破碎的盐,令人目眩的海的运动。你和我爱人啊,让我们一同封住沉默,当海洋摧毁它无止尽的雕像,推倒它冲动的白塔:因为在漫漫水波和滚滚沙石交织成的隐形织物里,我们支撑起独一且多难的温柔。
我想望你的嘴,你的声音,你的发。沉默而饥渴地,我游荡街头。面包滋养不了我,黎明让我分裂,一整天我搜寻你两脚流动的音响。我渴望你滑溜溜的笑声,你那有着丰收色泽的双手,渴望你苍白玉石般的指甲,我想吃掉你的皮肤像吞下一整颗杏仁。我想吃掉在你可爱的体内闪耀的阳光,你骄傲的脸庞上至高无上的鼻子,我想吃掉你眼睫上稍纵即逝的阴影。我饥渴地四处走动,嗅寻霞光,搜寻你,搜寻你炽热的心,像基特拉杜荒原上的一头美洲豹。
丰满的女人肉做的苹果,滚烫的月亮,海草、泥浆和捣碎的光浓郁的气味,是什么样幽暗的明亮在你的圆柱间开启?男子以感官触摸到的是什么样古老的夜?噢,爱是一趟与水和星星同行的旅程,与溺水的大气和面粉的暴风雨;爱是闪电的撞击,是臣服于一种蜂蜜的两个身体。吻复一吻我漫游于你小小的无限,你的边界,你的河流,你的小村落;而生殖之火——变得多么令人愉悦——悄悄穿行过狭窄的血道,直到它快速倾泄如夜晚的康乃馨,直到它似实实虚,如一道暗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