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几场春雨过后,姗姗来迟的春色借着雨露染绿了北河庄工区。山坳里,工区食堂飘起了缕缕炊烟;远处山坡下,有几只羊在懒散地游荡着;一条小路蜿蜒地穿过一座座山丘,滏香河像一条银色的玉带弯曲延伸到山野的深处……
北河庄井田精查主要工作虽是钻探,但地震物探和地质测量工作同样繁重。地震分队在孟晓军的带领指挥下,整天在施工区布线放炮,很有声势。
在施工区域放炮,安全问题最重要。别说嘣着人,就是炸死几只羊也够地质队赔的。林强和孟晓军为此对这项工作要求非常严格。放炮员们工作起来格外仔细,除了坚持“一提、二看、三警戒、四放炮”外,还采取吹哨子警戒、对讲机协调等办法,确保安全生产万无一失。
人没有伤着,但是却把当地农民的田间庄稼给嘣坏了。当地村民便向地质队提出了赔偿青苗补偿费和房屋损失费的要求。几个受到地质勘探施工影响而损失的乡村企业,也找到地质队,要求给予相应的赔偿。以前地质队也多次遇到过这类情况,一般提起这件事,大家都比较头痛。面对艰苦的施工环境,勘探施工人员可以靠着地质队员的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的精神去默默克服,想的是如何更快更好地完成任务,对个人得失毫无怨言。但是,当面对这些工区附近的农民兄弟时,对这些群众提出的种种合理的与无理的要求时,勘探施工人员们就难以招架了。
队里为此专门召开会议,研究决定,成立一个专门负责此项工作的工作小组,承担有关赔偿的实地审察、接待及谈判工作。小组成员有林强、李义国、魏刚、孟晓军、申小龙、建刚、韦文武七人组成,由林强和李义国、孟晓军三人负责。并要求工作小组马上进入工作状态,立刻在驻地等施工区开展青苗和房屋的赔偿工作,大概有三个乡的七个自然村的几家企业和近几十户农民要求赔偿,而队上最多只负担十万元赔款。
到青苗和房屋损害的地方进行验证审察,更准确、更详细地了解损坏的程度、损失的面积等,了解掌握第一手资料,以便在赔款时做到心中有数,不会有太大的出入和吃太大的亏,是工作小组前期的重要工作之一。工作小组几个人在林强、李义国和孟晓军的带领下,发扬求实严谨、精益求精的工作作风,无论艳阳高照,还是刮风下雨,都一丝不苟地去实地审察。
林强和孟晓军只要各自的井队和地震分队工作能离开,他们也会和李义国等人一起前往,展开实地审察核实工作。
接下来,林强、李义国、魏刚等七人组成的工作小组,开始了与县乡政府和各村民代表的艰难的赔偿谈判。在此期间,工作小组被工区的兄弟们戏称为“七人谈判小组”。
施工区虽只有几平方公里,却涉及三个乡镇、几个工厂企业、一个国有农场和许多水利部门所管辖的单位,关系千头万绪。由于当地政府对本地企业和村民采取地方保护主义的做法,致使一些村民胡乱要价。林强、李义国、孟晓军和建刚等人多日奔波于各乡、镇、村之间,虽东奔西跑、左右突围,可成效寥寥,陷入莫名的困境。
坡里乡镇企业和受损失的村民要求赔偿房屋损失费和青苗补偿费达38万元,令谈判小组左右为难,大伤脑筋。按企业和村民的要价赔吧,队里根本没有这么多钱,而且这要求的赔款中也确实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如有的企业说勘探施工影响了他们的生产安全,把厂房给震裂了,本来能使用50年的厂房,现在只能使用30年了,所以必须得赔原厂房工程造价的30%,而原厂房的造价又没有任何原始的凭证,只是听这些人说花了150万元,要求地质队赔款50万元。林强在此前曾让李义国领着谈判小组的有关人员去实地察看了这些被震裂的厂房,结果发现,裂隙中已经有蜘蛛拉网了,更有甚者,有的地方比较潮湿,竟然长出了绿色的小草来,气得李义国等人大骂,说这完全是想钱想疯了,编出这么个缘故来讹诈地质队,要吃这块唐僧肉。
但是不管心里怎么想,还得隐忍着,还得面带微笑、客客气气的一个乡一个乡的和这些乡村企业的负责人和村民代表进行协商和谈判。
和核桃乡谈判这天,就在工区的食堂里进行了双方的条件和要求的交涉。林强也参加了,因他没有去实地勘察这个乡的损失情况,前期有关工作不太了解情况,不好多说话,便坐在了李义国的下面。
谈判开始前,按照会前制定的方针,也不向对方介绍地质队方面有谁参加会议,免得对方把矛头直接对准他们认为管事的关键人物死缠不放。对面参加谈判的有乡里几个企业的负责人和两三个村子的村委会主任、村治保主任和村民代表,有20多人。而地质队方面还是所谓的“七人谈判小组”。会议一开始,李义国便要这些代表们首先陈述受损情况的事实经过,然后提出有关的证据,最后谈谈具体的要求。
一开头,这些企业负责人和村干部及村民代表的气势非常猛烈,而且态度也比较强硬,让人觉得这不像是双方在谈判,而是兵临城下来下最后通牒一般。而这些人又像是暗地里商量好了一样,一开口都是“必须给我XX万元赔款,少一分也不行”。仿佛就是拥有正义和真理的战胜方代表一样,威风凛凛地在与战败方签署城下之盟,只要你一签字,这城池和金银财宝钱就是我的了。而且这些人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大嗓门特别多,一说话山响,就像开着个拖拉机在你耳朵下突突突跑,让人烦躁不安。
李义国终于忍不住了,喊道:“我说,你们说话能不能小点声,我们都听得见,不用这么喊!下面一个一个说,慢点说,让我们作会议记录的能够记下来。来吧,谁再接着说?”
一个坐在后排的长得五大三粗的汉子站了起来,“一个一个说就一个一个说,我不信你还能不让咱说话了。我说说我的情况,我是秋庄村的养牛专业户,养了八头奶牛,以前每头牛每天最少产奶也得六七十斤,旺季的时候每头牛每天一百斤都打不住。可是你们地质队一打井放炮,把我的奶牛全给惊吓着了,光吃草不下奶了,我这大约每天的损失得五六百块钱,这施工有四五个月了,怎么着也得赔我五万整,我可是实实在在的,也不多要,就这个数,少一分钱也不行!”
李义国和建刚等人听这汉子说完,不约而同地笑了。这个养牛专业户的情况他们是清楚的。开会之前,李义国和建刚等人为了摸清情况心中有底,曾亲自到一些要求赔偿的村民家进行了察看。这个养牛专业户的家也去了。当时众人过去一看,发现这户养得全是肉牛和公牛,是买给肉联厂做牛肉生意的。他当时说,牛让你们地质队的炮声给惊了,不吃草了,每头牛掉了几十斤肉,给肉联厂卖不了好价钱啦,要求赔款三万元。当时李义国等人什么也没说,只是说我们是队里派来察看情况的,赔款的事做不了主,回去后向领导汇报,让领导研究决定吧。没想到这个养牛专业户今天又说是养奶牛的了,还不错,养的反正都是牛,只是比原来要的钱多了二万元。也算是够“实实在在”的了。这要是说养了八头犀牛,你上哪儿赔去。
建刚没好气地说,“你不是说你是养肉牛的吗?怎么着,这才两三天的功夫就变成养奶牛的了?你说我们到底信你哪一句,你这事还是等我们开完会,去你那看看再说吧!”
那汉子还想再说什么,李义国向别人说道,“下一个、下一个,快点,别耽搁大伙的时间啊,地里的活都挺忙的,赶紧接着说!”
后沟沿村的村委会主任便说了说他们村里的受损情况。村主任称地质队一打井勘探,他们村的地下水下降了,有时水还发浑,没法喝了,要地质队给他们村里出钱,从市区自来水公司接水管过来。李义国听完便说,这个情况要向队里反映一下,请队里派人来做个水质报告,看是不是由于地质队勘探造成的水情变化,一切要等到这个报告出来后再说,以这个报告为赔款前提和基础。如果村里不放心,可以委托市里的有关部门和地质队一起来做这个鉴别,不过这笔鉴定费地质队可不负责。村主任马上说:“没问题,我们回去也开个村民代表大会,一块研究研究这事。”这话含义不明,让人怎么理解都成。
接下来提要求的是个年轻的少妇。她说地质队一放炮,把她怀了五六个月的孩子给嘣下去了,而且还是个大儿子哪,说流产的时候小人已经有些模样了,连小鸡鸡都能看出来了。
这没法让人到实地去查,但也不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众人望着这女人的腰身,怎么看也不像这是怀了五六个月的身孕而又流产的样子。李义国便问:“你说你怀的孩子有五六个月了,有什么证明嘛?”
那少妇便说:“这要什么证明呀,我的身体就是证明了,不然我咋知道那个流产的是个小男孩哪!”
“你是什么时候流的产呀?”李义国又问。
“就是前三四个月,你们那个放炮队刚来没多久,有天半夜里,我正睡着觉,你们那个大炮一放,结果我的孩子就给嘣下来了,你们说该不该赔偿我的身体和精神损失费哟?该不该赔偿我这个没有出生的儿子的生命补偿费啊?”
“那你有没有医院的证明吗,也就是说你流产后得到医院做个简单的医疗救护啊,有当时的诊断书没有?”
那少妇头一摇,很干脆地说道:“没有,上那儿去找那东西啊,我根本就没有去那个什么医院!”
李义国微笑着说:“那可不好办了,你说流产了,可到时候别人说你没有流产,到底信谁的呀?我看这样吧,你还是到医院做个鉴定,或者去做个法医鉴定吧,这样比较有说服力,到时你拿着鉴定证明来,我们就好说话了。不然就是我们同意了,我们队里的财务科也没办法给你出这笔钱啊!”
“去就去,我还怕谁不成啊!”少妇高声地说道。
“这不是怕不怕的事,你可想清楚了,到鉴定的时候,人家要看你的肚皮上有没有怀孕纹,还要做B超和妇科检查哪!”
“我只听说过妊娠斑,没听说过还有什么怀孕纹,别唬我了,我不信你这一套!”
李义国很认真地说道:“信不信你到那儿一检查不就全知道了。人家那里的大仪器可多了,只要给你身体里测测什么的,真假就都知道了,要是真的还好说,要是假的,我们也要打官司,要赔偿我们的声誉权哟。”
那女人显然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愣在那里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了。这时,只见陪同来的人中有一个汉子发话了:“唉,咱们是来要求赔款的,不是听你吓唬的。费话少说,赶紧把人家妇女的身体损失给赔了,不然就是不成。我就不信,在咱这地界上,还由着你的性子来了!”
有几个人便跟着说,“对,没错。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把人家的孩子整没了想耍赖不给钱,还是不是人!”
“对,这共产党的天下还没有王法了,你们找煤的怎么着,也得说理呀!”
“没错,什么东西!不说理打他杂种的!”
“对,不赔钱打他娘的蛋!”
这时,场面有些失控,屋外看热闹的人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听屋里有人喊“打他娘的蛋”,便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跟着起哄喊道:“对,打他个兔崽子的,打——打——打!”
林强见此情景,心里也有点发慌。他知道,和这些人讲理,有时候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自在北河庄工区开工以来,工区周边的少数农民没少给地质勘探制造麻烦,干扰正常的施工生产。如放的羊群跑进钻场里,这根本就不算个事。有的半夜来井场偷钻杆,偷柴油,甚至要偷柴油发电机。你抓住了,也不能怎么着,说几句就得把人放了。要是送到乡派出所,派出所悄悄把人放了,人家家里还得来你这里闹着要人,并说被派出所罚了款,要钻场给予补偿。有时夜里来偷东西的人多,当班的钻工就别太穷追猛打了,远远地喊几声吓唬一下算完事。不然,你真抓住这伙人中的一个,就更麻烦了,那小偷就变成了强盗,跑了的几个人会一齐回来,和这几个钻工打一架,把人带走。打架时,村民把你打伤了,那算完事,人一跑上那里去找凶手去。钻工要是把村民打了,那算找上事了,这一家子七大姑八大姨都来钻场静坐,不赔个千儿八百元的跟你没完,不让你开工。现在这阵势也是如此,如若这伙人真打骂起来,就是县公安局来也不会完全向着地质队说话。
想到此,林强尽量平静地说:“有话一个一个说,大家主要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吵架的吧,所以用不着这么大声吵。”随后扭头看了一眼站在那女人身旁的汉子,问道,“你是干什么的,也有青苗要赔偿吗?”
那男人一愣,大概见林强半天没说话,冷不丁冒出一句来,挺有分量。心想他也许是个队长,要不就是会两下子武功,别和他来横的,不然没好果子吃。于是,小心翼翼地说:“不是!”
“那是乡镇或者村里选出的谈判代表了?”
“也不是!”
“那你来干什么,来捣乱啊?出去!”林强中气十足地说。
那男人一听顿时急了,火冒三丈:“我是她公爹的兄弟,他公公,也就是我哥,是谁,你们知道不?那是咱乡第一副乡长,啊,第一副乡长哟!知道不?我告诉你们说,我可是乡领导的亲属!”
林强内心觉得好笑,脸上却不带任何表情,平淡地说:“我没问她公公,也没问你哥哥弟弟,我问你是干什么的,怎么着,听不懂中国话呀?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这话也就是林强敢说,并且说得这么有劲儿,让人感到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句句在道,让人看着不怒自威,由不得你不害怕。那男人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我什么也不干,就是陪着她来要赔款的……”
众人发出一阵笑声,有人悄悄议论说,“唉,刚才这说话的男人是干什么的,咋这么硬呀?”
“谁他妈的知道他是干什么的!总不会是公安局的吧?”
“没错,还真让你小子说着了,人家就是公安局的,好像还是个副局长哪!”
“你别胡扯了,副局长咋不穿警服呀?”
“说你真是个二赶子,人家那叫在执行公务,穿便衣懂不懂?就等着谁闹事,随时抓人哪!”
“我说怎么长得仪表堂堂哪,说话这么冲,原来是个警察,雷子,那咱可不敢动!”
李义国也听到了人群中的议论,马上说道,“今天我市公安局治安处的林处长也在百忙之中参加我们这个座谈会,下面请林处长代表公安局讲几句,大家鼓掌欢迎!”说着他向林强点了点头,笑容可掬地说道,“林处长,既然来了,就说两句吧!”
建刚等人也齐声说,“是啊是啊,林处长,您就说几句吧!”
“好吧——”林强会心的一笑,点了一下头,说道:
“既然同志们都要我说说,我就说几句。这个……就说三点意见吧。首先我要代表市局阎局长对参加这次会议的人员表示问候和关注。局里最近很忙,马上又要开始新一轮的严打工作了。这个,所以市局对影响本市任何一方稳定和阻碍正常生产秩序的违法乱纪行为都要予以严厉的打击。因此我希望在座的同志们要珍惜今天改革发展的大好局面,珍视我们每个公民都拥有的维护稳定和促进发展的责任与义务,万不可干出违法违纪的事来。不然到时候法律可不是开玩笑的,说句不好听的话,我可不愿意看着咱们这些人里因为干出了违法违纪的事而进去的,是不是啊乡亲们。第二点就是,对受到一些损失的厂矿企业,对于确实受到损失的群众,我们要保护这部分单位和群众的利益,我们公安局不会坐视不管,因为毕竟我们是代表着广大群众的根本利益的。第三点就是,要实事求是。受损比较严重,又确实有困难的,大家要按程序和有关要求向勘探队的同志们提出来,请求他们给予必要的经济补偿。大家也可以向我们公安局反映有关这方面的情况,一起来把这项工作做好。但是,我不希望有欺骗和讹诈等行为,我们也不允许这种行为得逞。最后祝同志们在相互理解、相互支持、相互信任的基础上把会议开好,取得圆满成功!”
会场气氛立刻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没人说话了,屋里竟出现了开会以来的首次冷场。
李义国一看,马上抓住这个机会说,“大家既然都不说了,那我说说我们的意见,正好林处长也在这,给我们也做个中人,看行不行?”
林强忙说那好啊。
李义国便把事先内定好的计划说出来:“通过几天来的实地察看和摸底,我们对大家的损失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对大多数代表提出的事实是认可的,但是对提出的赔偿要求还有待进一步协商。说实话,我们也不希望在座的各位父老乡亲在经济上有任何损失,可是我们又要从现实出发,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靠赔偿上。这是不可能的,也根本行不通。地质队给我们这几个人的权力,就是在既要维持国家利益的前提下,也要把赔偿工作尽量做好。不瞒大家说,国家给我们的资金费用是有数的,而且规定的非常严格,要专款专用。打个比方,就是打酱油的钱只能打酱油,打醋的钱就是打醋,不能随便动,否则就是犯法,严重了说不定还会掉脑袋的。这方面林处长是专家,这叫挪用国家专项公款罪,是吧林处长?”
林强微笑应了一声,没有说话。李义国便接着说:“长话短说。队里给我们规定每个乡的赔款总数,我们只能根据已经认定的事实,按单位和人头平分,当然对确实损害比较严重的可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赔偿多一点。但多也多不到哪去,因为国家在实施公益性事业时,对受损失的单位和个人是不赔偿的,只是给予一些补偿。我们只是代表国家把这部分补偿转交给你们。所以说,请大家要理解、支持和配合我们的工作!”
企业的负责人和村干部、村民代表声音很低的议了一下,便说,“算了算了,看你们地质队也不容易,我们损失多少就这样了,你干脆说给赔多少钱吧?”
“赔偿青苗损失的每亩给200元,房屋损坏费每户300元,企业每家1000!”李义国用手比划着说。
林强等人的心也悬在了半空。这青苗每亩赔偿200元、房屋赔款300元、企业1000的决定是昨晚大家研制的第一套方案。如果不行,还有两套备用的!即青苗赔偿300、房屋赔款500元、企业1500百元;第三方案也是最后一个,是队里规定的赔款底线,即青赔每亩不超过500元,房屋每间不超过700,企业不超过5000。
结果,紧张的等待之后,一位老村委会主任终于说话了:“唉,二百就二百吧,看你们地质勘探的也不容易,就给你们一个面子,林处长也算个公证人吧,也别让人太小看了我们这些农民啊,大伙说是不是?”
大家只好跟着说:“行”、“中”、“给现钱就成!”
李义国很真诚地说道,“可以,明天我们去取款,到时大家再辛苦一趟来拿钱吧!”说着起身对建刚说,“你代我送送处长!”自己和谈判小组的其他成员忙着和大家握手寒暄起来,闹得这些企业负责人和村民代表好生地纳闷儿:这是怎么啦,刚开始谈判的时候不是这么亲热嘛,噢——这要给钱了还到和我们亲热上了,真是怪事。等大家出了食堂,再看“林处长”人早就不见影子了。
村民们走后,林强和建刚才从库房里钻出来。建刚进屋先看了看,学着一个老电影里的道白,悄声问:“怎么样,鬼子都走了?”
“走了——”众人笑道。
建刚这才向外面叫了一声,“林处长,出来吧!”
大伙便一口一个林处长地叫着。“林处长”却没有笑,一脸严肃地对李义国说:“老李,咱们马上把这事向队里汇报,虽然说是给队上省了不少钱,可是这冒充公安干警,这种方法有些不太妥。”
李义国说:“好吧,要是真有事就说这主意是我出的,和你无关。”
“这叫什么话呀,我冒充的警察,能让你背!”林强说。
……
祝队长等队领导得知情况后,也觉得这种做法有些不妥,要是让人知道了,告你个假冒国家执法人员罪,也够你说一阵子的。于是祝队长紧急赶往工区了解情况,经过和何书记电话商量后,马上向刘局长做了汇报。
刘局长得知此事后,马上给市公安局的阎局长打电话进行联系。阎局长听了笑着说,“老刘,你手下的人也够能随机应变的,这要是在我们公安局还行,可在你那这么搞就不行了。”说笑之间,阎局长答应将此事进行协调,可以派一个真的处长去这些企业和村子过问赔款之事,但请刘局长对冒充公安干警的有关人员必须给予批评教育,并保证下不为例。
经刘局长和有关人士多方磋商,事情终于了结。林强和李义国分别给予了口头警告处分一次。
李义国、林强分别被队里给予口头警告处分后的当天晚上,两人没在工区食堂吃晚饭,相约着来到工区附近的一家小饭馆——喝酒。
酒桌上,老李颇有感慨地说:“其实,你说咱们这么做是为了谁呀,还不是想给队里省些钱嘛。都是大伙的血汗钱,随随便便给别人糟蹋了,心疼啊!”
林强深有同感地说:“就是,要不是为了国家和集体的利益,咱们谁没事愿意找个处分背呀,你说是不是?”
“唉,青赔这活真不是人干的,听人骂、受人气,干不好挨批评,这干好了还倒得了个处分。”李义国摇了摇头说道,无奈与苦衷溢于言表。
林强不想就此话题再说下去了,这样对队上对自己的影响都不好,便说:“算了,不想这事了。不管怎么说,经过我们两个月的周旋,赔偿工作总算是有了圆满的结局,队里对我们赔款数额及比例都比较满意,井田也可以继续勘探施工了,这就行了。还有什么比这重要!口头警告算什么,又不记录档案,全扯淡,由他去!来——干杯!”
“好,老弟,干杯!”
吃喝了一阵子后,李义国对林强说:“你老弟长年为咱钻机操心费力的,不容易,今个我也和你喝一整杯!”林强手捂着杯子说:“不行不行,老哥你还是喝半杯吧。我不怕,可这酒要这么喝下去,我怕你醉了,咱们还是随便吧!”
“你小子少扯哩咯愣,我醉,你多会看到我这两杯酒就醉了!你年轻人随便,我可不能随便。这酒我得干了,这喝酒也如做人,为人直爽的喝酒也豪气,宁伤身体不伤感情嘞!”李义国说罢一口饮尽,扬起了酒杯,“我可喝干了!”
“呀,老李你啥意思,我怕你心情不好,容易让酒灌醉,想让你少喝点,嘿,好心当成驴肝肺了。那好,咱今天就舍命陪君子,来,整一杯!”林强说完,一扬脖也一饮而尽。
“干脆!来来,吃口菜,再走一个!”李义国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又给两人倒满了酒。
“好,今晚咱就喝个痛快,再整一个!”
“整!”两个举起的酒杯清脆地碰在了一起。